德国：缺自行车的鱼

　　现在，你该是一个德国女人。是全职母亲。
　　你和你的全家住在郊区刚刚建成的一座漂亮的带花园的房子里。那房子是你们先买下地皮然后建筑公司按照设计师专为你们设计的图纸建造的。它是尖顶的，深绿瓦，白墙，如一座城堡一样坐落在一片森林的边上。不远处，有一个溪流的泉眼，它的流向是汉堡市中心。那溪水流得很舒缓，也很优雅，不出声音地在绿色中留下了一条条细细的痕迹。所经过之地，因了森林里特殊的土壤的缘故，而变成了深褐色。每每日落和日出时，你从森林里跑步回来，就看见你们的房子是被绿色、褐色和桃红色围绕着、笼罩着，透出童话般的味道来。
　　于是，你觉得很浪漫。
　　你的房子很大，很有格调。加上地下室一共有四层。地下室里，除了暖气设备房和洗衣晾衣间外，还有一个做孩子的游戏室；一层里，有一个厨房，很大，一家人可以围坐厨房的拐角沙发上吃饭；一个正餐室，专门来客人或者人多时使用，里面的布置常常是讲究的，靠在一面墙的是一个18世纪的古老矮柜，上面摆放着两个也是同时期的花瓶，一个敞口木盘子里，是你从花园采摘后晒干了的橘红色灯笼花。那柜子后面的墙上正好有一幅你自己画的大油画，上面的静物就是这个灯笼花。因此，屋子里的一切色调都该是相配的，包括豆绿色的丝绒落地窗帘；老桌上的橘黄桌布，还有另面墙上一个你丈夫家的传家宝——一台依然能敲的钟。虽然那钟摆有时需要人去帮忙，但是，它终归是一个古物，所以是有价值的，它的古旧气正附和你这个房间的风格。总之，你的正餐室很典雅。
　　与其成隔壁的是你们的大客厅，它连着一个“冬园”，用德语叫“冬天的花园”，就是人们说的玻璃房。冬园里，有几棵顶天立地的植物，一盆棕榈，一盆叫大叶伞，一盆金桔，还有一些不断能盛开的花树。因为冬日的阳光能很温暖很温馨地晒进来，所以冬园常常是你们家喝下午茶的地方。那时，植物的清新味道和刚刚煮好的咖啡或者茶的香气就弥漫在冬园的上空，让人有一种十分想享受的感觉。因此，那里永远摆放着一个圆桌，围绕的是几把高背椅子。
　　冬园的门外有一个阳台，经过木栏拱门一直通向花园。大多是春天，天气尚冷时，你们家有客人的话，常常会从冬园的门走出去在花园里散一小会儿步的。
　　客厅里的摆设不多，一架老钢琴，是那种谱架上有蜡烛台的，让人想起波恩的贝多芬故居里的样子。这是你们在孩子生日时送他的礼物。现在，他已经在一个私人钢琴老师那里学有一年了。因为常陪儿子上课，偶尔的，你也能弹一点点。
　　二层楼上有三间睡房，一问是儿子的，里面有一半的地方被他的立体书架和倾斜式写字台占领，一个带大抽屉的沙发床，很实用。一间是为客人备用的。另一间是属于你和你丈夫的。虽然这间房子很大，但是因为你们更喜欢书，所以，几乎有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此外，你们家的电视也在你们的卧房里，这样，你们会很舒服地躺在床上看新闻或者你丈夫喜欢的足球。
　　最顶层是一间如尖顶帐篷一样的大房子，那儿是你们的工作间。电脑和工具书都在那里。如果有大型聚会不够住的话，客人们会自带睡袋睡在上面的木板地上。这在德国很普遍，也很正常。
　　你的样子是很雅致的：在家里，你的便装也很讲究，不是随便一身廉价的运动装，或者化纤的什么，而是牛仔裤，配一件羊绒V字领毛衣，这样你洁白的颈上那串丈夫从南非带来的黑白木制项链就能很随意但却又很恰如其分地被看见了。有时，脖子那里会出现一个恰当的小丝巾。比如你喜欢着一件桃红色的亚麻上衣，于是，你就会配一条白底色带粉点儿的丝巾反系在脖子那里；如果你恰好是黑高领的毛衣，那么一条装饰性的金项链最合适。即便是在家里熨烫衣服，你也会是这样装扮的，而且，你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是同一阶层的人。如果早上开门看见了对面那家的主妇出门倒垃圾一副邋遢的样子，那肯定会被人看低了的。关键是你的举止和装束能让人对你另眼看待。在这里，没有人会说，那是在家里，累不累如此打扮呢?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善待自己，尊重自己，别人也会看重你的。这样的生活是该讲究质量的。
　　早晨8：00。你被床头台上的闹表叫起。这是昨晚你特意定的时间。其实周末是可以睡懒觉的。但是，今天却不能。因为，你们家今晚有一个Party。
　　其实关于这个Party，你差不多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设计好了。这是德国人的习惯。任何一个聚会都要好好的认真准备，邀请谁，哪家的孩子能和哪家的孩子合得来，哪个人和哪个人能坐到一起而不互相厌烦，都是要考虑的。通常不用发请柬，除非是婚礼或者老人和孩子的生日，年轻人们打个电话就行了。但即便如此，也是起码要早两个星期就通知的，有的甚至更早。因为你们圈子里的人都不是无事可做的。告诉了人家，人家就会在厨房或者办公间墙上的记事软木板上钉一个条子，写上不可忘记的日子。其实更多的德国人家普遍用的是能记事的挂历，有什么医生的预约或者集合聚会的时间都写在挂历上，很方便，不会忘。因为德国人有看日历的习惯，永远不会弄错日子。
　　你们给朋友的邀请是早两个星期前就通知了的。今天是你们的结婚10年日，叫木婚日。你们没有告诉朋友开Party的理由。因为夏季Party常常不需要理由的，也省得让人家送礼物。
　　不过，所有的家庭和被邀请的朋友都问了你需要他们带些什么来。你说随便，于是有人就自己报了菜目。有的说，要做一个面条沙拉，有的说带一个饭后甜点，还有的人知道是主吃烤肉，而自己是食素者，即便你说你也准备了什么，他还是坚持自己要带一点裹在锡纸里的奶酪加角瓜。
　　这也是为什么德国人举办Party不用主人过于劳累的原因，因为所有的人都主动带食品，这么一聚集，就是丰盛的宴会了。不过，你是主人，烤肉的东西你是要必备的，炉子、木炭、各种新鲜品种不一的肉和香肠。要知道，你是主要的，别人是附和的，所以切记宁可多勿可少。少的话，常被人看成小气。
　　所有即将准备的事情，你已经记在一张纸上了。因此，你和丈夫昨晚睡了一个好觉。
　　你记得在睡前丈夫拥吻你的时候，对你说了爱你的话，十年里他一直是这样的，然后你才入睡。
　　早上起床时，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白白的没有被太阳浴晒坏了的胳膊刚要放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你的视线通过睡房的窗玻璃在花园通往高的石阶上定住了。那儿，有一个拱形的木栏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酱紫色的花，灿烂极了。那是你婆婆送的，叫Klematis。几日前还只是绿着，现在却是花满枝头了。
　　难怪你丈夫说，接近夏天的时候是做花园Party最好的季节。
　　你已经开始迷恋这种聚会了。
　　这时，你听见你丈夫已经在卫生间里淋浴。这是不少德国人的习惯：早晨冲澡。据说是为了一天有好的精神面貌。
　　不一会儿，儿子的房间就有录音机里的童话故事传出来。
　　早餐你们家通常没有像其他家庭那样煮咖啡，因为你们历来的早饭是：Mu sli、牛奶、蜂蜜加香蕉。
　　Mu sli是一种由牛奶泡着吃的食品，它由多种自然粮食和食物组成：燕麦片，葵花子，花生，榛子，葡萄干，苹果干，香蕉干等。
　　吃的时候，常常倒半碗Mu sli，然后再浇上凉牛奶，渗一会儿，要泡透，然后放入半个香蕉，用叉子摁碎了，如浓汤一样。尝一尝，如果不够甜，可以放一小勺蜂蜜，搅拌一下，就好吃了。
　　你们家这样吃都成习惯了，不是天天吃面包和果酱。关键是你们都觉得这样既快又好吃，而且什么营养都有了。
　　吃Mu sli当早饭，最多只需20分钟，这对于节省时间的人来说最合适不过了。吃过饭后，孩子和丈夫去刷牙。你就在楼下的厨房里，把碗放到洗碗机里，然后用海棉抹布擦干净木桌子上的塑料桌布。
　　你最得意这个塑料桌布了。其实，真正讲究的是用布桌布，但是，有孩子的家庭用不了那个从洗衣店里取回的浆洗过熨烫过的平整桌布，因为滴一滴奶汁或者果酱的话，就得赶紧换洗，不及时的话，就别想洗干净。这个塑料的桌布，是新产品，摸起来像布一样柔软，而且花样也好看雅致。
　　不过真有客人来了，你们家就会铺上祖传的桌布了。而且吃饭是在正餐室，那儿的长方桌子可以坐10个人。那时，就铺祖传的考究的桌布。
　　什么是祖传的呢?也就是祖父母留下的亚麻桌布。那些大都是自己织的布，还有祖辈们的手工，如勾针钩的，用绣花针绣的。讲究极了。据说好多都是二战时，丈夫当兵，女人们在家里消耗时间，就针织桌布床单之类的用品。
　　你们家的柜子里有一格全是从上上一辈继承来的，熨烫得那么好，也不像是今天才有的。你婆婆对你说，那些桌布看起来有些发黄，但是亚麻的越洗越白。还真是如此。但是，至今你们也没有用坏一个。因为你们有足够的去用。
　　是的，照往常，丈夫这时已经穿上了西装外套，正在拿他的皮箱。然后，你走到门口，跟他接一个短吻，这是每天离开和晚上回来都要做的，你们已经结婚10年了。有人说10年一个婚姻坎儿，你们婚姻却很稳定。
　　妈妈，再见!
　　P11-18

　　程丹梅多年从事记者职业，长期生活在德国。她说写德国很不易，因为你抛不开歌德、海涅、贝多芬、巴赫，甚至希特勒，你也抛不开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但是，尽管如此，写一个在有形和无形传统下的当今德国人的生活却是很妙的经历。《德国，缺自行车的鱼》是以中国人视角记录德国生活片段。

　　一本养眼又养性情的品位生活读本！
　　讲述德国的女人和男人从出生到死亡--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的精致品位，他们的真实情感。确切地说，是他们怎样把日子过得津津有昧、浪漫优雅的。
　　德国有个老说法：“没有男人的女人像没有水的鱼。”女性主义者反讽说：“没有男人的女人是缺自行车的鱼！”真是废话啊！鱼哪里需要自行车呢？也就是说女人有其独立、完整的本性。结果这个有趣的争论就成了德国人寻找伴侣活动的好籍口。不管是鱼找自行车还是自行车找鱼，从这个典故探究过去，作者看到了德国人生活中点点滴滴的优雅与和谐。

自序／德国，缺自行车的鱼
什么是合格的德国女人
早晨，你是一个有丈夫有孩子的德国女人
15点30分，德国女人典型的午后生活开始
德国女人的厨房
德国女人厨房里的秘密武器：食谱
男人不寂寞
登山聚会
男人的车间
男人们的家庭课
婚日
诞生卡
给女孩和男孩的房间
小孩子要入学啦!
哪儿去找钢琴老师?
让谁当足球队长?
带孩子到巴伐利亚农场度假
老人之爱
私人医生
玛丽亚娜家的古董
私人音乐会
客厅
情绪化的门厅
窗舞台
大雅之堂
画廊楼梯
一壁炉火
花园如画
帐篷，旅人携带的驿站
啊，神圣的蛋糕！
饭馆!酒馆!咖啡馆!美昧!品位!意味
从圣诞节要一个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