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惜阳：五个人七种爱情

典　礼

昨天试礼服的时候，莫惜阳就觉得奇怪了。

毕业典礼虽然是大事，她也知道程望会代表优秀毕业生发言。但即使这样，母亲三个月前就来定做了礼服，还是过于夸张了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母亲面前换衣服了。她甚至也不记得这样的事情是否在她二十五岁的人生中出现过。

但这一次，母亲斜靠在门上，硬要站在私人试衣间门口看着她。

惜阳就不好意思去伸手关门了，只能转过身来，背对着。

“你这项链和礼服不配，妈妈给你摘下来吧?”母亲说着，就伸手要解开她脖子上的结。惜阳背着身猛地一闪，不由自主地护着项链。

“是死结，打不开。”母亲悻悻垂下手去，只能帮她拉了拉裙摆。

惜阳隐约地觉得不安，这不安的预感已经五年没有出现过了。

现在，她陷在学校礼堂的座位里走神，轻轻抚摩着脖子上的小矿石。本来可能也就是普通的石头，被摸得多了，竟发出墨玉般的光泽。

台上，作为优秀毕业生的程望正在发言。

“今天，能够代表勒内·迪卡尔医学院本年度毕业生站在这里，我感到非常荣幸。

首先，请允许我感谢父母，他们给予我深切的希望。并且，作为医生的他们对我言传身教，使我从小就仰慕医学事业的伟大。”

这是六月里阳光明媚的一天，年轻的发言人身姿挺拔地站在台上，他微昂着头，做着恰到好处的手势并扫视全场。当他说到重点处，冲观众席这一边点头致意。

人们或许不知道，这一招一式，都是程望演习过许多次的。

礼堂高达二十米，惜阳盯着天顶壁画，猜亚里士多德在哪里。

她坐在第二排正中央家属席上，前面是自己的母亲。

为了今天的毕业典礼，母亲专门去巴黎春天百货买了一顶帽子。她不时点头，帽子上的羽毛也跟着飘动。这时候，她一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讲台上的人正提到了她的名字。

“感谢我所有的老师……尤其是伟大的华裔教授季鸿离先生，以及他的太太美丽善良的丁薄言女士，他们对我无私的支持和帮助我将永远铭记。”

掌声随后响起。

母亲头上的羽毛抖动起来，她身边另外几位毕业生的妈妈纷纷对她说：“祝贺您。”

母亲应该满足了。

“程望这孩子，一看就是大家子弟。”

“人品可靠，学问一流。”

“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子该多好。”

母亲几年前就把这话讲给继父听，讲了多次之后，继父也软下来。假装没有看到，让母亲划掉了他其他的博士候选人，只填进了程望的名字。

这时候，继父作为学校领导代表，笔直地站在讲台右侧。他和大家一样，安静地听着演讲。

深红色的幕布并没有遮住他，他侧着身体，深灰色西装露出来的这部分，也足够显示他私人裁缝手艺之精妙。他交握着双手，正好看得到手表上的时间。阳光反射在他侧面镶钻的名表上，他体面地暂时让出了舞台，却又掌控住全局。

程望又翻了一页演讲稿，显然还没有打算结束演讲。

惜阳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却被后面几个声音打扰。

“运气真好，临床科多少年没有出过外国毕业生了。”

“也不只是运气吧，这人也很努力的。”

“努力什么？努力追求教授的女儿么？”

“这么说的确是运气好，教授的女儿非常美，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到她，简直呼吸要停止了。后来才知道是程望的未婚妻。”

“你们都是嫉妒，程望博士也很英俊嘛。”这是一个女孩嬉笑的声音。

除了他们的议论之外，周围很安静。

可笑。

这时候，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她按掉电话，抬头对上程望的目光。他看到她，依旧铿锵有力地做着演讲，表情却明显温柔下来。

一阵掌声响起，她听到台上的优秀毕业生说：“在演讲的最后，我祝福全体毕业生前程似锦。另外，请允许我的自私，第二排那位黑色长发的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在我眼中她是这千人会场里，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我要在这里向她求婚，请各位老师同学作为见证。”

莫惜阳有点儿震惊了，惊讶于被突然求婚，然而更惊讶于程望的自以为是，在这个重要的场合，居然完全把毕业典礼变成了家庭舞会。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法国人爱起哄，虽然夹杂着些许“哼”“哧”的杂音，大多数人还是起立鼓掌欢呼。程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父微笑着走向舞台中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丝绒盒子。母亲回头来叫她：“快上去啊。”

原来他们都是一早就知道的。

“真浮夸”，莫惜阳心想，她不喜欢被人注视，何况是这么多人。

然而既然穿了白色长裙来，那么这时候还有什么理由不走上台来配合他呢？程望来牵她的手，屈膝低头，动作夸张地亲吻一下，随即给她戴上了戒指。

母亲在台下早就拿出照相机来拍下了这一幕。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好。”

她用余光看到程望，额头上渗出汗珠，用可怜又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她心软了，鼓励地笑笑。

程望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拉着继父说：“老师，伯母，我们合影吧。”一群人赶紧走下台去，来到丁薄言身边。

他们都知道莫惜阳的妈妈有多敏感，即使旁人很难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她也尽量避免用受过伤的腿多走一步。

母亲搀着继父的手臂，程望搂着莫惜阳的肩膀。

拍照的人提议丁薄言把帽子摘下来，省得羽毛太高无法完整入镜。

她大声说没关系的，你好好拍，我要把这照片洗出来挂在壁炉上面。

这时候电话铃又急急响了，莫惜阳看了看好像还是刚才那个不认识的号码。

她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亲爱的，好久没联系了，你干嘛呢最近？”她想了想才听出来是曼联旅行社的调度赵漫漫。

莫惜阳几年前曾经是曼联旅行社的金牌导游，那时候和赵漫漫走得很近，彼此的电话号码能倒背如流。后来赵漫漫突然就离开了曼联，有传闻说是结了婚，两个人却也就渐渐断了联络。

“是漫漫么？怎么换电话了？”

“咳，新生活新号码。哪天出来吃饭我再详细和你说，现在我正发团呢，就问你一句，荷比卢德南线大团你来吗？”

莫惜阳看看等着她拍照的家人，小声回答道：“漫漫，我马上就要离开法国了，不带团了。”

程望站得最近，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靠近些拍拍莫惜阳的肩膀，顺势搂着她，小声说：“别拒绝，再带最后一个团吧，就当自己去玩了。”

莫惜阳看他一眼，好像觉得她肩膀上的手用了一些力气。

赵漫漫继续飞快地说：“我和你说，这个团特好，国内旅行社和我反复说了，客人都很有实力。所以我才留着给你，一般导游我还不愿意把这块肥肉给他们呢。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

莫惜阳还是觉得奇怪：“多长时间没联系了，你又不是没导游，怎么想起我来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惜阳，说实话，这次挺奇怪的。一是客人指明要你带，二是……二是路线你也比较熟吧。”

莫惜阳心里有疑惑，但还是问：“几天呀？”

“连接带送十三天。”

“不对呀，光去荷比卢德哪儿那么长时间。”

“我再看看，哦，对了，最后从西班牙送。”

莫惜阳听到“西班牙”这三个字，太阳穴嗡得一声，再听到那边赵漫漫啰啰嗦嗦的声音就像是隔了一层窗纸。

她说：“我接了。”

吴方华，笔名流言。旅居巴黎。十年时尚杂志撰稿人，多种期刊主笔。曾发表文章数百万字。已出版小说《私奔到巴黎》。

    路与昂是欧洲传奇导游，这却是他*后一次踏上熟悉的行程。是为了送给他深爱的女孩一个礼物，也是为了坚守的职业道德。但他却无意中走进了一个多年前布下的迷局。莫惜阳是马上就要嫁给医学教授的天之骄女，在*后一次做导游的旅程中，她重逢了曾深爱却也曾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同时也不经意间走进了未婚夫设计好的圈套。无法忘却的深情，无法躲避的责任，无法做出的抉择。 

    除爱情之外，这是一个历经三代人，跨越欧亚的故事，也是一部完整讲述欧洲华语导游群体的故事。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成功与迷茫，随着世界变成地球村，湮没在当今的大时代里。

001　典　礼

007　行　装

013　归　程

019　李　生

023　相　逢

027　迷　失

033　无　言

039　贾　老

055　事　端

067　程　望

083　路与昂

097　责　任

119　无　措

143　丁薄言

151　威尼斯红

173　分　离

187　失　策

195　陈　总

203　素　绢

213　纪念日

229　邱小雅

249　对　峙

261　路大庆

267　谜　底

277　地　图

287　出　鞘

299　永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