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需要细节：一个后代眼中的老外交官往事

    肃穆的莫斯科红场，多少年来一直是世界人民心中的一块圣地，那里曾有革命领袖列宁的陵墓，也曾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莫斯科保卫战时斯大林的阅兵场。
    在1967年1月初的一天，这里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惨案，全副武装的苏联军警挥舞着警棍、拳头对一群手无寸铁前来瞻仰列宁墓的中国留学生痛下毒手。顷刻间，殷红的鲜血滴在红场洁白的雪地上。中国留学生欲哭无泪，愤怒的口号声、悲壮的国际歌歌声震撼着列宁墓。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抗、一种在异国他乡被欺侮的民族义愤，迅速点燃中国对苏联的仇恨烈火。中国外交部发表强烈抗议，全国各地人民群情激愤，举行示威游行，中苏关系进入冰点。
    40年过去了，至今我还清晰记得当时那张让人心灵震撼的照片：一排排手挽着手、捧着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头上淌着血的中国留学生，怒视着几个身强力壮、面带凶色、手持警棍的苏联警察，相互对峙着各不相让。这张照片给中国人心中刻上的是屈辱和仇恨。当文化大革命成为历史，人们重新审视这个事件时，也许会更能捋顺事情发生的脉络，也许会做出更客观的评价及总结出教训来。
    1964年，国家为培养急需的外语人才，选拔了一批德才兼备的应届高中毕业生，送往法国、古巴等国家学习外语。这批留学生的机遇让他们的同龄人羡慕不已，不用参加高考又能到国外留学是件多美的事情呀。经过培训后，这批留学生陆续抵达所去的国家开始了留学生活。在法国、古巴等国的精心安排下和中国驻外使馆的关照下，他们很快地适应了国外环境，进入了紧张地学习生活。难得的机遇、肩负的责任，使留学生们各个勤奋学习，获得老师们的好评。
    国内文化大革命的兴起，打破了留学生们平静的学习生活。一封封国内来信，使在巴黎学习的留学生们思想开始波动，不安心学习了。尤其是一位留学生将自己国内同学的一封来信给大家传看，?信中有这么一句话：“如果错过了这场‘大革命’，将是终身遗憾……”更让他们对在国内参加文化大革命的同学们羡慕不已。当得知国内学校停课半年闹革命时，他们纷纷要求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中国驻法使馆领导针对留学生们的思想，派出得力干部去做留学生的思想工作，希望他们正确理解文化大革命，好好学习。然而，这些留学生们已经听不进去正规的说教，每天晚上10点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对外广播；收集外国新闻媒体关于中国文化大革命的信息；交流并讨论国内来信的内容。他们对两年来待他们像亲生子女一样关怀、照顾的大使馆的叔叔阿姨们有了隔阂，产生不满，甚至有人到使馆去贴小字报，说使馆“压制革命，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1967年1月18日，中国驻法大使黄镇在全体留学生会议上，宣布了中央关于召回在国外的中国留学生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的通知。这时，早已按捺不住的留学生们欣喜若狂，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回国大干一场。
    1967年1月24日，60名留法学生及5名辅导员返国途中到达莫斯科，准备与4名留学芬兰的学生一起，于1月26日乘火车回国。一到莫斯科，就有同学积极串联、组织要干点“事”。虽然在出国时已经去红场瞻仰过列宁墓，但在文化大革命中，在反苏修斗争第一线，代表红卫兵再次去红场给列宁、斯大林敬献花圈、表示忠心，意义非同一般。经过筹划，他们精心准备了两个花圈，一个献给列宁，一个献给斯大林。在当时中苏两党两国关系交恶的形势下，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一个月前，中国留苏学生就被遣送回国。既然是去斗争，就要有所准备，就要不怕出事，不怕流血牺牲。他们事先安排好队形，在一个方阵中，女同学与体弱的男同学居中，四周都是高大健壮的男同学。并对活动程序作了安排。
    1月25日午饭后，65名留法学生、4名留芬兰学生，加上驻苏大使馆的陪同人员、翻译及新华社记者一同乘大轿车离开大使馆前往红场。出发前，大使馆用电话已经向苏联外交部通报了这次活动情况。20分钟后抵达红场。那天天气阴郁、很冷，气温在摄氏零下30度，瞻仰列宁墓的人们已排成长蛇阵，有秩序地行进。一位警官引领已排好队的中国留学生抬着花圈插到队伍的中间。与此同时在中国队伍后面也加进了近百名苏联人。事件发生后才得知这些人是苏联便衣警察，是苏联警方采取的防范措施。
    当中国学生的队伍快走到列宁墓时，几名警察上来阻止学生们抬着献给斯大林的花圈靠近列宁墓。众所周知的原因，斯大林的墓已被迁移出红场。几经交涉，苏方坚决不让步，为了不影响下一步的行动，只好将花圈放在陵墓一侧的小道上。
    在列宁墓门前的大理石平台上，中国留学生排好方阵，摆好花圈，开始脱帽致哀。不到一分钟，一位苏联警官就冲着中国学生气势汹汹地喊道：“够了！够了！”按照事先的安排，默哀后要集体朗读《毛主席语录》和唱《国际歌》。于是，一位领读的同学站了出来，他大声地说：“请打开《毛主席语录》第22页。”同学们纷纷捧起红宝书，领读念道：“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教导我们……”话音未落，只见两名苏联警察冲上前将领读的学生左右架住，并向中国学生大喊：“红场是个严肃的地方，不许喧哗！”使馆领队与翻译立即上前与苏联警察交涉、解释。这时，从学生队伍中又站出一名学生开始领读。“社会主义制度终究要代替资本主义制度，这是一个不以人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不管反动派怎样企图阻止历史车轮的前进，革命或迟或早总会发生，并且必将取得胜利。”“斯大林是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的忠实朋友。中国人民对于斯大林的敬爱，对于苏联的友谊，是完全出于诚意的，任何人的挑拨离间，造谣诬蔑，到底都没有用处。”
    毋庸置疑，这两段毛主席语录是留学生们针对苏联领导而选择出来的。一位苏联指挥官恼羞成怒，马上命令守卫在列宁墓前的卫兵关上大门，同时向周围的警察及便衣警察发出行动信号。顿时，四周涌上许多人将留学生方队团团围住，连拉带推、横冲直撞，企图将留学生的队伍冲散。留学生们手挽着手，放开喉咙高唱《国际歌》。气急败坏的警察，硬是从队伍中把一个小个子同学拉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将他打倒在地，并用大皮靴踢踩他的胸部。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同学立刻冲过去将他营救出来。
    ……

    王民伟，1947年5月生于大连；1965年8月考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1970年8月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海军东海舰队上海基地长江舰；1977年6月由部队转业，先后在北京市新技术应用研究所，国家标准局，中国康华发展总公司，中国标准技术开发公司工作。

    《历史需要细节：一个后代眼中的老外交官往事》细节讲述了历史发展中的许多故事，细节记载了历史行进中的曲折过程，了解历史需要更多细节！浩瀚的草原是由无数小草簇拥而成，历史就像涓涓小溪汇集成奔腾的长河不停不息地流淌。历史是由无数件事与人而组合构成，细节是历史形成的积累，有了细节会有助于更好地解读历史。

序
军人走上没有硝烟的战场
迫在眉睫
相聚京城
上好外交官的必修课
首脑外交
走马上任
轨迹觅踪——新中国第一批驻外大使
“91人大字报”的来龙去脉
一、寻迹追踪“91人大字报”原文
二、外交工作陷入困境
三、陈毅受难
四、涉外事件频发
五、26位大使大字报
六、91人大字报
七、蒙受冤屈——91人的自我检查
八、“我还是喜欢91人的！
九、对历史见证人的采访
十、感悟
“9·13事件”中的外交攻略
申请“安乐死”的曾涌泉
蜡炬成灰泪始干
春蚕到死丝方尽
“半个布尔什维克”——徐以新
经历“血溅王宫”的张伟烈大使
我的父亲王雨田
父亲的一生
父亲的故事
父亲的榜样
资料：外交官中的老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