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剧坤伶须生开宗泰斗丁果仙·品评

魂牵梦绕“果子红”

——十看

一看《空城计》

小时候，常听爷爷说他在祁县城看果子红唱《芦花》《八件衣》。那激情奔放、扣人心弦、一板一眼的演唱，真像大热天吃西瓜——美煞啦！

然而，听说归听说，毕竟没有亲眼看过果子红唱戏，实在深感遗憾。转眼间，我长到十三岁，离开原籍老家来到太原一家鞋店当学徒。掌柜姓陈，河北束鹿人。

据内掌柜讲，陈家和果子红的养祖父丁凤章有交往，因为老乡关系逢时逢节还相互馈赠礼品。

1945年的一天，吃过晚饭，我奉命领上掌柜的女儿小娣去她二姨家。冬天的夜幕，早早降临下来！满街黑乎乎，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还忽闪忽闪地亮着。我领着小娣到她二姨家办完事正要往回走时，听见对面戏院里传来悠扬的琴声和清脆的鼓板击打声。再一看，戏院对面南墙上醒目地贴着十四个大字：须生大王丁果仙今晚主演《空城计》。

这丁果仙是谁？是不是果子红呢？我猜不准。急忙问一个过路的老伯，我说：“大爷，这丁果仙是不是果子红呢？”“是，没错！丁果仙就是果子红，果子红就是丁果仙。”

“好！”我高兴地拍了拍手。对小娣说：“小娣，你看过戏没有？”

“看过！”

“好看不？”

“好看，舞刀的耍枪的，红脸的白脸的，可有意思哩！”

“现在你想不想看戏？”

第一章·评不完的果子红“不行！”小娣摇着头说：“看戏要买票，可咱俩没有钱呀！”

我说：“咱不买票，给戏院门口检票的叔叔说说好话，求他们放咱俩进去！”

“人家放吗？”小娣犹豫着。

“试试看！”

“对！咱试试看！”

于是我俩小孩，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平生第一次拉下脸来求人。我拉着小娣走向戏院，对门口检票的两个大汉说：“叔叔，俺俩想看看戏，但是没钱买票，叔叔行行好，放俺俩进去看看果子红。哪怕瞅一眼人听一句唱也行！”大个子检票人木然地站在那里没吭一声。小个子检票人却摆着手，横眉瞪眼地说：“不行！不行！小孩家看什么戏！走走走，离大门远点！”

当时已经晚上10点多，离散戏的时间不远了。我俩仍傻乎乎地立在戏院门口，在寒风中忍受着刺骨冷冻的折磨。又过了几分钟，只见那大个子检票人向小个子递个眼色示意道：“给他俩放行吧！怪可怜的，让他们看看尾巴戏！”“行！”小个子点点头朝我俩吆喝：“大哥说话了，进去吧！就站在最后一排看，不许乱跑动，不许高声说话！”

“记住了，记住了！”我俩高兴得眼泪快要跳出来了。走进剧场一看，这儿阔气极了！宽宽的、高高的，楼上楼下坐的满是人，有卖香烟瓜子的、有提着水壶为观众沏茶倒水的。往台上看：一个穿八卦衣，摇着羽毛扇的人在城楼上唱：“来来来，吃杯酒，司马懿，你听我给你抚抚琴音……”我一听，就乐得跳起来给小娣说：“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看到果子红了！”小娣小，她才不管果子红不果子红，只是说：“别嚷了，听人家唱吧！”

又过了几分钟，戏唱完了。人们拥挤着往外走，我原地不动，好像还沉浸在果子红的唱腔中。小娣推了我一把说：“愣啥哩！人家不唱了，快回吧！”我缓过神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唉！冻了一个多时辰，进来还没看清楚果子红是啥模样儿……”

二看《蝴蝶杯》

1946年岁未，又一次看果子红唱戏的机会来了。

这天早晨店铺刚一开门，就进来三个穿着讲究的人。一个胖子穿着紫色长袍，留着背头，看来像个头头。另两个都穿着黄皮军衣，腰里还挎着手枪，像是跟从的狗腿子。

我一见来人不一般，便主动上前打招呼道：“先生你们要买皮鞋吗？尺码多大？要紫色的还是黑色的？”胖子摆摆手：“不买鞋，找你们掌柜有事！”我向后院喊了一声，陈掌柜走到前柜，笑脸相迎问：“三位先生有啥事？”胖子拉了把椅子一坐，然后问：“你是掌柜？”

“是，本人姓陈，这里的掌柜！”

“那好，陈掌柜。本弟兄们奉上司指令来这里给你说。省城要慰问伤残军人，决定搞四天义务会演，所有收入都补贴伤残军人。现分配你店三张义务戏票，每张六块大洋，三张十八块请拿钱吧！”陈掌柜接着票，退后两步说：“现在买卖不景气，留下一张行吗？”一个瘦高个子的拍着柜台说：“三张还多？隔壁同兴药房分配给他们五张，你若不要，那我们就走！”

不等陈掌柜分辩，那胖子就哼了一声，放大嗓门吼着：“不要我们走！你这店就等着挨砸吧！”另一个瘦子接上话说：“陈掌柜你到底是要不要？”掌柜寻思半天，唉了一声说：“行！那就都留下。钱家里不够，我先到邻居朋友那里借些……”不一会掌柜拿着十几块大洋回来了，打发那几个凶神恶棍走了！我问掌柜：“啥义务戏票，每张就要六块大洋，这真是……”陈掌柜扔给我三张票说：

“看吧，上面写着，今晚果子红在新化戏院主演《蝴蝶杯》。”我瞅了一眼后，劝掌柜说：“别生气了，晚上和内掌柜、小娣去看吧，顺便散散心！”

掌柜无奈地苦笑着说：“这不叫买票看戏，这叫要咱小本生意人的命！况且，山西梆子吱吱呀呀我这个河北人又听不懂。晚上，你们三人去，我在柜上守着！”

一听他不去，我打心里高兴！上次鸣盛楼（二院）看《空城计》没看好，这次新化戏院看《蝴蝶杯》，可要早点去，从头到尾看个够，美美地过把戏瘾。

那天晚上我兴奋得连饭都不想吃！两只眼直看墙上的挂钟，心想：今天你咋就这么走得慢呢？八点开戏，七点半我们就坐进了新化戏院。一阵锣鼓声之后，戏开演了！最后一出大戏才是果子红主唱的《蝴蝶杯》。果子红一出场，顿时把我惊呆了！呀，台上的灯光为啥那么亮？亮得有点让人直乍眼！呀，打板拉胡胡的也换人了，这是咋的？演员出来穿的戏装，也一件比一件新。奇怪的是，入场门还专门站个端水壶的人，他是干嘛的呀？后来才清楚，那是专为果子红喝水安排的。

哎呀！果子红唱戏就这么“牛”，连喝水都有专人伺候。说起果子红唱戏唱得好，那真是万里挑一难啊！嗓子是嗓子，做派是做派，怒是怒，喜是喜，哪方面也无人可比。我当时想：怪不得果子红唱戏看的人多，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小时在老家我也看过别人唱《蝴蝶杯》，同样一个人物江夏县，别人演就提不起精神来，而果子红演的江夏县从出场到戏终，只要果子红在台上，台下观众就不一样。

第一章·评不完的果子红时而静寂无声，时而掌声雷动。

在看这出戏时，我才十四岁，对剧情、对人物、对果子红表演的特点，我真说不出门门道道，但我就认个死理儿，观众爱看爱听就是好戏。每当江夏县唱：“卢公子打死卖鱼汉，与你奴才何相干？”还有：“开言叫骂田玉川，”一连七八个你……，真让人回味无穷！那天一出《蝴蝶杯》，我数了数，观众为果子红鼓掌达十次之多。

当年一出《蝴蝶杯》，记在脑里永不退。不是看戏人太痴迷，是戏把人给陶醉……当然了，这出戏演得好，也不能光夸果子红一个人。其他演员如冀美莲、梁小云、任玉玲、狮子黑、梁文仁等也都很出彩！

本书由并州七老草根编创组创作完成。具体成员有杨秋实、张桂根、赵威龙、华敏、闫玉庭、刘惠兰、段兴旺。

杨秋实，原太原市实验剧团团长、太原市晋剧艺术研究学会顾问。张桂根，工人作家，太原市老作家协会驻会顾问。赵威龙，剧作家，原太原市戏剧研究所副所长。华敏，北岳文艺出版社编审，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省剧协理事。闫玉庭，山西省戏剧研究所副所长，山西省戏剧研究会副秘书长。刘惠兰，国家二级演员，国家戏剧家协会会员，省剧协理事。

晋剧著名表演艺术家丁果仙，原名丁步云，艺名“果子红” 。她创造的晋剧须生“丁派”唱腔，对晋剧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她在近五十年的艺术生涯中，以她那精深的艺术造诣和卓越的艺术成就，创造了珍贵的艺术财富，把晋剧须生的表演艺术推进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品评卷是一本评论集。收入作品8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