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坝三部曲·第3部

　　刘家坝的土路上吆着一群山羊，后面紧跟着买羊还价的人们，羊群时走时停，生意就在其间成交。
　　正当一老头交付了20块钱，拖着一只白头黑身子的羊往回走的时候一道童声喊住了他。 “大爹，这羊不能买，是我们的。” 老人回头眯眼看，一个拖着长鼻涕的少年已来到他跟前，少年吸吸鼻涕把话重复了一遍。老人听真后一声不吭地把视线移向卖羊人，于是，几个卖羊人走过来了，他们把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后不屑地说：“娃娃家没得三堆牛屎高乱吐什么？” “上星期我们丢失了7只羊，害得我们到处找。”少年吸吸鼻涕分辩道。
　　“什么什么？”卖羊人眼睛睁圆了：“你是发烧说昏话还是怎么的？” 卖羊人要去摸少年的头，被少年拨开了，少年说：“就是7只。”卖羊人不生气，笑眯眯地问：“哪7只你指出来呀？”见少年气鼓鼓地往羊群中瞅，就势把他推进羊群说：“连你就成8只哕！”少年遭戏后扭动着身子不愿走进羊群，卖羊人乐了，更加用力推，嘴中连连道：“找吧找吧，进去找吧。
　　” “你推个鸡巴！”少年一边反抗，一边收回两条鼻涕。他又把羊群瞅了一阵，突然他两眼放光，微微一笑，带着新发现，轻脚轻手地走进了羊群。
　　不料羊群一阵骚动，他只得收起笑容，叹息一声，奇怪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把视线移向另一边，重新审视…… 卖羊人不耐烦了，喝令道：“出来出来，碰坏了我母羊肚子里的宝，叫你下，你下不出来，叫你跑窝，你连羊膻气都没有，母羊还不愿呢？”一席话说得围观的人哄笑起来，鼻涕虫无奈，只得狼狈地走出了羊群。
　　“小伙子，你是不是瞧花眼了，这羊我可要拉走了？”老人似乎等不得了。
　　“不行，大爹，这羊真是我们的，你买了就要扯皮了。”少年说。
　　“你看看，你看看，你一只都认不出来，就死咬这只不放，你叫叫它，它会不会答应你？”卖羊人给少年出了难题。
　　少年反唇相讥说：“你又叫叫它嘛，它会不会答应你？” 卖羊人想了想，走到老人跟前说：“大爹，麻烦您老人家两分钟，请你把羊放掉——喂！”他转向少年：“拖鼻涕的，看真哕！鼻子不要动，眼睛不要眨——去你妈的！”挨了一巴掌的羊，夹着尾巴低着头，使劲往羊群深处钻去。卖羊人说：“认去吧——你把羊拣出来，白送你10只。”少年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羊的去向，待羊安定之后，撸撸手袖紧绷着嘴皮，眉飞色舞地自语道：“祖公看你飞！”然后轻脚轻手再次走进羊群。当他躬下腰伸出手做出了一个优美的捕羊姿势时，羊群又一阵骚动了，密密麻麻的羊角此起彼伏互相碰撞，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响。他又定了定神，选中了目标，确认无误之后，一个箭步冲将上去，反手扭住了一只羊角道：“你还不招！”羊是逮住了，但扳起羊的下巴一看，不由愣住了，虽是白头黑身子，鼻梁却是花的。一个卖羊人在外边打趣道：“奇怪奇怪真奇怪，颜色变得快。”他向众人努努嘴，走到鼻涕虫跟前抬起他的下巴说：“两条白生生的象牙刚才还顶好的。”然后滑稽地做了一个吸鼻涕的怪象“转眼工夫——”他把夫字拖得老长老长，终于迎来了开心群众的附和“就——不——在——”奚落开心的嘲笑声，包裹着脸红筋胀的鼻涕虫，钻出了羊群。
　　鼻涕虫急得一个劲咬手指，求援地望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卖羊人迎上去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背安慰说：“我的乖宝宝，莫哭啊——呵呵！” 然后走向老人带着歉意说：“真对不起，耽搁你老的时间了，我这就去跟您把羊拉来。”卖羊人从容地走进羊群，立足横视一眼，反手一把抓住一只羊角，把羊拖到老人身边：“大爹，黑身子，白头，黄鼻梁，不错吧？”然后带着胜利者的神情，对老人也是对大家说：“放宽心地拉走吧。” “住手！”就在卖羊人要把羊交还老人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从上空传来，人们惊愕地四处张望。
　　早在浓密的清浆子树上隐蔽着的周老大，纵身从3米高的树上跳了下来。他身子虽显笨重，却能像老熊一样地软着陆。
　　众人一看这伙子30岁左右，头发脏乱，厚嘴皮，塌鼻梁，带着一脸的不屑，大咧咧地来到卖羊人跟前。他的眼神谈不上灵活，却特殊在那时时鼓起的鼻翼上。
　　卖羊人看着他那一阵阵鼓起的鼻翼，很难预料他后来要出什么名堂—— 发火？还是发笑？ 看看发傻了的卖羊人，周老大平平地举起了伸着食指的右手命令道：“ 我叫你们把羊放开！” 大约是难堪的沉默提醒了卖羊人，应该挽回面子了，没好气地说：“我们卖我们的羊，关你屁事！’’周老大吊儿郎当地说：“哎哎哎——你有没有说错？你重新说一遍给我听听，是你们的羊还是我的羊？”“啊——你的羊怎么会飞到我们的群子里来了。”“好意思说——毛贼，强盗，土匪！” 3个卖羊人听罢，不服气地走拢过来了：“小伙子，嘴莫粘屎！刚才那小子吐粪凭着两条鼻涕还可以原谅他，你是牛高马大的……”“这么说，你们是一窝贼还不承认？”“大家听清楚了。”卖羊人讨好观众说，“捉贼要捉赃，今天你拿不出赃证来，饶不了你这狗日的。”说完转向老人，“大爹，再麻烦你一回，把羊放开。”羊又夹着尾巴钻进了羊群。
　　此时围观者越来越多，面面相觑：有的在为周老大捏着一把汗，有的在等待着更精彩的洋相，有的向卖羊人投去同情的一瞥……各种心态五花八门，有个小学生，抖抖手中的小人书说：“就像里面的真假猴王哕！” “说——你的羊在哪里？”两手叉腰的卖羊人在怒视着周老大。
　　“说啊——莫冤枉好人！”围观的群众凑合着责问周老大。
　　“快说快说！”娃娃们图好玩，追逼着周老大。
　　周老大轻蔑地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吼道：“大家闪开！”又向卖羊人逼进一步，“请你们把羊吆走！” “什么什么？”卖羊人得意了，“把羊吆走？没那么便当，今天赃证拿不出来不把你的卵子挤出来不算人！”
　　……

　　《刘家坝三部曲·第3部》讲述了刘家坝的农民周老大放到了矿山。滇南的个旧有中国的锡都之称，在这一带流传着穷走彝方饿走厂的说法，所谓厂就是锡矿山，个旧的锡矿有着悠久的开发史，解放后也是我国重要的大锡基地，矿山历来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战场和墓地。改革开放之初，成百上千的农民涌向了矿山，有的一年半载下来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有的奋斗了几年，挑着铺盖、背着一身债务，泪流满面把家还。
　　《刘家坝三部曲·第3部》作者把周老大、刘征南、孙为民、朱窝囊和吧台妹小芳等一批人物，推到了矿山这个舞台，作者在谈到小说时，有这样的一段话：在一度失控的矿山，穷怕了的人们，曾一个个现出了“猫科”动物争食的本性，你推我吼，演绎了一幕幕的粗野和无数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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