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记忆:非常有效的记忆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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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对记忆的了解始于1953年8月25日。那一天，一名不计后果的神经外科医生给27岁的来自康涅狄格州的癫痫病人实施了根治手术。病人的名字叫亨利·莫莱森，这个姓名直到他去世55年后才公之于众，但其缩写H.M在一代又一代的记忆研究者中广为流传。他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患者之一，由于手术造成的严重后果，科学家得以对人类记忆的本质有了革命性的认知。

幼年时一场自行车事故造成了亨利的癫痫，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症状逐渐恶化。到上文提到的那场手术前，他每周要忍受10次左右的间歇性昏厥，偶尔还会完全发作。家庭医生将他转交到康涅狄格州哈特福特的一家医院。在这里，著名的神经外科医生威廉·斯科维尔负责他的治疗。

斯科维尔的专长是叶切断术，一种涉及切除脑前部的神经纤维的手术。他在诸如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实施过300多例这样的手术。这是一种早就被弃置的有争议的手术。虽然它能让焦虑的病人平静下来，但也会让他们变得如同行尸走肉，无法正常生活。巧合的是，亨利来寻求治疗时，斯科维尔正在试验一种替代标准化叶切断术的方法。

斯科维尔相信，相较于传统的叶切断术，在被称为“边缘系统”的脑区动手术也许能产生比较小的副作用。同时，他对一种名叫“海马体”的组织非常感兴趣。当时，人们并不清楚“海马体”的功能——认为它可能和情绪或者嗅觉有关。基于这种猜测，斯科维尔将治疗亨利的重点放在了“海马体”上。手术干预癫痫的原理是通过切除或隔离特定的脑区来破坏引起痉挛的不受控制的神经信号。根据这一方法，斯科维尔计划切除亨利的“海马体”。一名癫痫治疗经验丰富的同事警告斯科维尔，这种手术不可能有用，而且会给病人带来巨大风险，但斯科维尔置若罔闻。

切除一个“海马体”（大脑两边各有一个）不会造成灾难，但令人费解的是，斯科维尔决定将患者的两个“海马体”连同周围的组织全部切除，从而确保这些组织不再产生功能。手术后，亨利刚被推回康复病房，灾难性的后果就出现了，他表现出严重的记忆问题。之后，更多的坏消息接踵而来：第二天，他的癫痫又发作了，尽管不如以前那样频繁。

鉴于斯科维尔的信誉，他没有试图隐瞒错误。他联系了以研究癫痫闻名的神经学家怀尔德·彭菲尔德，告诉他关于手术的事。彭菲尔德起初非常生气，但他很快意识到这起案例对科学研究的重要意义。他把整件事转述给研究失忆症的心理学家布伦达·米尔纳，她立即着手对亨利展开研究。

她的测试结果非常清楚：亨利无法形成新的记忆。正如米尔纳之后对记者所说的那样，“他聪明、和善、有趣，但他无法学会任何新知识。他的生活被困在过去，困在幼年时的世界。你可以说他的人生因为手术而停止了”。1957 年，《神经学、神经外科学和精神病学》杂志首次详细刊登了亨利的损伤情况，其对亨利障碍的描述令人震惊：

迄今，病人的记忆缺陷没有得到丝毫改善，并造成了无数严重后果。10个月前，亨利和他的家人搬到了同一条街道的一个新住处，离原先的房屋只有几步路远。他能牢牢记住旧屋的所在，但他却一直记不住新家的地址，更不能独自找到回家的路。此外，他不知道经常用的物品放在哪里。比如，即使他前一天刚刚使用过割草机，他的母亲依然需要告诉他它在哪里。她还声称：他会日复一日地玩着相同的拼图游戏，但不会表现出任何玩过的经验；他会翻来覆去地读相同的杂志，但不会发现其中的内容有任何熟悉之处。病人当着我们的面吃了午饭，但仅仅半小时后，他就不记得刚刚吃过的任何一样食物了。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记得吃过午饭。

然而，米尔纳的测试显示，除了记忆力外，亨利的其他大脑功能并未改变。他的智商为112，与普通大学生的智力相当。他对手术之前的记忆生动、完整，且经常谈起那些早年的时光。他在理解抽象概念、解决逻辑问题和数学计算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困难。

此外，亨利的短期记忆——拨打电话时记住号码或记住一个想法并进行表达的能力——并未受到损害。这表明，短期记忆系统独立于“海马体”控制的系统之外。除了严重的健忘，亨利在短期记忆机能的运行下能够正常使用语言进行交谈，也能适当地思考和观察。他知道他的记忆力因手术受损，也知道要经常从周围的环境中寻找线索来猜测人们对他的期望以及他接下来该怎样做。

米尔纳对亨利持续不断的研究还揭示出与他的缺陷有关的另一个令人惊讶的方面。20世纪60年代早期，她决定搞清楚亨利是否能学习新的动作技能。她让他看着镜子里的手，然后画出一个几何图形。这很复杂，因为镜子里的亨利的描图错误影像是左右颠倒的，但通过练习人们能学会该怎么做。米尔纳推断，只要亨利有所进步，就表明他记得手眼的动作技能。3天里，她每天给他几次机会描绘图形。右图显示了他的进步。

每天他都会应对这一挑战，每天他都在进步。三天后，他已经能做得非常好，图形描得更准确，时间也用得更少。然而，尽管一直在进步，亨利却对做过的动作没有一丝记忆。他每天进行这项练习，仿佛之前从来没有做过一样。他生活的记忆被摧毁了，但他手眼协调的记忆却能正常运作。

这个实验戏剧性地揭示了人类各种不同独立记忆系统的存在，但这并不是什么新想法。在此之前，心理学家已经能够区分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的运行模式，可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能证明特定记忆形式的存在。但现在有了。

起初，研究人员假定长期记忆系统存储的是各种过往经验，他们认为动作技能是一个特例，是对长期记忆的补充。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另一幅图景出现了。它包含长期记忆的几种形式，范围囊括日常活动中可见的主要系统到处理特殊情况的微妙的机密系统。我们接下来会重点讨论四种系统，它们中的任何一种都是长期记忆的独特形式，也是记住过去的独特方式。

亨利的手术影响到了四种系统中的两种：“情景记忆”，即记住新“情景”，或诸如吃午饭和读杂志等生活事件的能力；“语义记忆”，即记住诸如护工的姓名和房间布局等新信息的能力。

著名的记忆研究专家恩德尔·托尔文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对这两种记忆系统做了区分。这是现代记忆概论的基础。托尔文提出，情006景记忆和语义记忆的区别不但体现在记忆的内容上，而且体现在我们如何回想上。

就情景记忆而言，它涉及回到过去再次体验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想想昨晚你吃过的晚餐。你能回到当时吗？你是坐在餐桌边用的餐吗？你吃了什么？它美味吗？你吃饱了吗？你用纸巾了吗？吃完后你是如何处理餐具的？要回答这些问题，你必须进入一种特定的情景记忆，大脑回到当时的场景去找出残留的视野、声音、味道和感觉。随着你专注于餐桌、餐具和食物，你会发现你是多么容易就能还原晚餐的方方面面，并重新感受当时的经历。托尔文认为，回到早先的活动的重新体验感是情景记忆区别于存储信息的语义记忆的典型特征。

现在，试着通过说出美国第一任总统的姓名来让你进入语义记忆。你知道一美元等于几美分吗？法国首都的名字？美国国旗的颜色？这些信息可能立即就浮现在你的脑海，比昨天吃的饭菜要想得快。这样的还原也是一种非常不同的体验。这种客观信息——你在记忆它的时候无须特定的地点和时间——不像情景记忆那样需要具备丰富的感官性。假如你问成年美国人他们是如何得知第一任总统是乔治·华盛顿的，你不会得到答案，他们就是知道。我们全都拥有丰富的语义记忆库——信息、概念、姓名、术语等——虽然不知道获取于何时何地，但一旦有需要就会记起来。

大脑的时间漫游是情景记忆和语义记忆之间显著的区别。在时间里定位过去的经验是一种复杂的认知活动。它始于我们的时间感，这种感觉本身也是一种高级能力。儿童几乎是进入学龄之后才能可靠地把现在作为过去和未来的区分点。但情景记忆需要更进一步，即更加了不起的脑力运算：回到过去某一刻并从个体视野对其重塑的能力。这种能力很重要，它揭示了时间在大脑中漫游的真相：我们的自我意识沿着时间线回到需要记忆的时刻，而我们无须丧失对现在的把握就能做到这一点。当看到去年夏天旅行的照片时，你也许会停顿一会儿，让情景记忆带你回到当时的探险中去，回想具体的经历，重新体验你的所做所感、所见所闻，然后才返回现在，继续一天的生活。

自我并不局限于回溯，它也可以前瞻。托尔文认为，对未来的想象和对过去的重塑，事实上在情景记忆系统中同等重要。我们不仅能记住过去的旅行，我们也能计划未来的旅行。计划、预期和空想类似于回想、回顾和追忆。这两种能力相辅相成。儿童通常会在五岁左右同时发育出回溯和前瞻的能力。记忆力衰退的老年人同样也很难想象未来。

情景记忆是我们最先进的记忆系统。它的作用过程非常复杂，因此会在童年时期最后形成，在老年时期首先衰退，并且最容易因疾病、颅脑创伤和氧气不足而受到损害。由于情景记忆的复杂性，科学家怀疑其他动物不一定具备同样的能力。托尔文认为，只有人类得以完全进化出这种能力，其他动物了解过去的方式相对而言十分有限。

情景记忆的独特价值丝毫没有削弱语义记忆的贡献，语义记忆是我们的知识库、字典和私人搜索引擎。它不仅能存储信息，而且还能在信息中间创造联系。这样一来，我们在回想一个信息或概念时，也能想到相关的信息。但语义记忆起源于新近的经历。我们在睡眠时，这些新的情景记忆会“重播”，一边加强记忆，一边识别变成语义知识的关联、关系和模式——比如乔治·华盛顿和第一任总统的联系。不止如此，新发现的信息同样能关联到我们知识网络里的相关信息。只要想到“乔治·华盛顿”，你就会立刻想起你在不同时期得到的相关信息。你知道他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将军，他在小时候敢于承认砍断了樱桃树，他的面孔出现在美元钞票上。这是语义记忆的重要贡献。它不仅存储信息，而且还关联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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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麦迪根，美国记忆心理学博士，记忆专家，安克雷奇大学心理学教授，在该大学及相关社区机构教授记忆课程三十余年，深受学生好评。

本书是美国记忆心理学家罗伯特.麦迪根撰写的关于记忆的科普书籍。在这本书中，作者总结了自己三十余年的研究实践和教学经验，不仅解释了记忆的工作原理，并且提出了科学实用的记忆技巧和实操方法，经过系统的学习和适当的训练，你也能成为记忆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