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边疆研究文库·海疆卷】冷战时期东南亚国家南海政策研究

　　第一章 越南南海政策及中越南海争议

　　中国和越南是地理位置毗连的邻邦，自古以来两国在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诸方面有较为密切的联系。但是，冷战时期（1947-1991年）中越两国在领土方面存在着一些分歧和争端，如陆地边界、北部湾、西沙群岛、南沙群岛等，有的争端延续至今。由于西沙、南沙群岛既有重要的地缘战略位置，又有重要的经济价值，因此越南（包括统一前的南越伪政权）寻求各种机会侵占两群岛岛礁，并制造各种所谓的历史和法理依据。长期以来，越南作为南海问题的重要当事国，对南海问题的形成和发展所起的作用极大。目前学界对冷战时期越南南海政策缺乏系统的研究，有鉴于此，本章根据有关文献，拟对其南海政策的演变过程及影响进行阐述。

　　第一节 南越伪政权对西沙、南沙群岛的侵占回顾

　　中越之间的西沙、南沙争端，可以追溯到“二战”后法国扶植的傀儡政权——“越南共和国”（简称“南越”）时期。为了攫取地缘利益，南越政权在法、美支持下，对西沙、南沙群岛不断进行蚕食，并采取政治、舆论、国内法等手段，进行主权造势。南越侵占两群岛的方式和手段，为统一后的越南所继承。不仅如此，统一后的越南在与中国进行西沙、南沙论战时，所持的“理论”、“事实”有相当一部分延续至今，为此我们对南越侵占两群岛的过程、方式及行为进行评析，就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了。

　　一、20世纪五六十年代南越对西沙、南沙群岛的侵占

　　南越是美国在亚洲大陆“边缘地带”的战略要地，是其东南亚战略支点之一：北向威胁北越和中国，西向战略渗透柬埔寨和老挝。美国政府认为中国是东南亚威胁的主要根源，而法国在印支半岛的持续存在对防卫这个关键地区至为重要。1952年6月，美国家安全委员会通过了《美国在东南亚的目标和行动方针》（NSC124/2号文件）文件，美国要促使法国和法兰西联邦成员国“奉行积极的政治、军事、经济和社会政策”，“增加对法兰西联邦部队的援助”。如果中国直接卷入，美国将不得不派出海空部队保卫印度支那，并考虑对中国本身采取海空行动。文件指出“如果联合王国和法国不同意对共产党中国采取扩大的军事行为，美国则考虑单方面采取行动”，“保卫北部湾地区，是把东南亚地区保持在非共产党手中的关键所在”。该文件影响了法国战败后美国越南政策的制定，促使其不断加强在东南亚的义务。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不断扩大对法军事援助。1950年美国对法援助额只有1000万美元，1954猛增到1063亿美元。1952年美国大约承担印度支那战争1/3的消耗，1953年年初则达到50%多，1954年承担了法国战争费用的78%。于是，随着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对法国和南越政权的支持以及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对北越的支援，越南战争成了东西两大阵营对垒的前沿。

　　美国虽在战略上欲借法国之力，但冷战之初不认同法国的南海主权声索，认为法国对西沙、南沙群岛的声索软弱无力，英国亦对法国的主权声索持类似的看法。1951年1月，英国外交部在为一次议会会议准备的一份“对日和约”草案中写道：“法国本身无法对声索这些群岛提出确凿的证据，且其他国家也不支持它的声索，但法国政府还是对群岛提出了声索。”然而，在“对日和约”最后草拟阶段，法国一方面坚持这些群岛属于法国，但又不想把西沙、南沙问题摆上公开场合，于是就提议在和约上写明日本放弃两群岛主权，却不写明归属为何国。1951年8月23日，一封从巴黎发到伦敦外交部的电报就写道：“在旧金山，战时因日本占领应给予的赔偿问题将被提出来，法国要捍卫对西沙和南沙群岛的权利。”此时美、英却应法国的要求，把西沙、南沙群岛的处理结果包括在和约之中。

　　法国这种态度，对参会的南越无疑起到某种暗示和鼓励作用。在旧金山会议第七次会议上，南越总理陈文友（Tran Van Huu）发表了对西沙、南沙群岛所谓的主权声明：“由于吾人定将因利用一切可供消除歧见的机会而受益，兹确定吾人对南沙及西沙的权利。此二群岛向属越南。”中国政府和台湾当局因故未出席，使南越政府的声明未得到反驳，并在会议上得到保留。对当时的事实真相，美国学者塞利格·S.哈里森（Selig S.Harrison）在20世纪70年代对此事进行了评说：“西贡大肆宣传，1951年旧金山和会上它的代表提出对帕拉塞尔群岛（西沙群岛——作者注，下同）和斯普拉特利群岛（南沙群岛——作者注，下同）二群岛的要求时，无人加以反对。但是，不论北京或是台北都没有派代表出席这次会议。而当时的外交部部长周恩来在开会前夕，还发表过一项断然声明，重申中国对这些岛屿‘不可侵犯的主权’。这一声明不仅是针对越南的，而且也是针对蹂躏这些岛屿的战败的日本侵略者的。日本最后在旧金山被说服放弃在南海的一切权利。”韩国学者朴春浩（Choon-Ho Park）揭露说，在1950-1956年，当中华民国（台湾当局——作者注）没有在斯普拉持利群岛派驻任何驻军时，越南和法国均未采取任何行动确立其对这些小岛的控制。1951年越南在旧金山对日和会发表声明之后，甚至没有采取象征性的行动证明自己对斯普拉特利群岛的主张。正如在1956帕拉塞尔群岛事件时那样，越南在1956年以后才重申对斯普拉特利群岛的利益。此时，以岘港为基地，法军和南越海军侵入了西沙群岛，不断制造事端：

　　一是在法方支持下，南越不断侵占我西沙岛礁，进行主权造势。1949年4月，法舰炮击甘泉岛，驱走中国渔民，并派武装人员侵占晋卿、琛航、金银、甘泉等四岛，设立所谓的“主权碑”，同时“保大国长的文房董理（Prince Buu Loc）”在西贡记者招待会上声称，越南的主权在西沙群岛在很久以前已经存在。1950年10月14日，法国政府“移交”给保大政府西沙部分岛礁的控制权，越南中部总督范文教（Phan Van Giao）主持移交之事。对此，就连越南学者也承认：“这点也只是假动作，以利于形成占领黄沙群岛（西沙群岛——作者注，下同）的法理基础，但也不缺乏说服力，因为法军仍在侵略越南。”1950年5月，法军派600余人的部队进驻西沙南部岛礁，试图阻止中国军队登陆；1951年，法国驻远东海军司令派遣海军测量人员前往西沙、南沙岛礁测量，因天气恶劣，只到了西沙群岛，而未达南沙群岛；1953年，法军5艘舰艇，1艘运输船，载运百名海军人员及工人分别于琛航、晋卿、甘泉、羚羊等岛礁登陆，非法设立航标。

　　法国于1954年签订了《印度支那停战协定》，按规定应从越南撤军，但法军继续在西沙群岛制造不利于中国的地缘态势。1955年1月，法炮艇在永兴岛登陆，建造坟墓1座；6月，法登陆舰1艘再次在永兴岛登陆，建水泥“主权碑”，法军在琛航、北岛、南岛也实行如此做法，并在石碑内所置瓶中“声明”说：“法兰西共和国，国家海军‘奥尼’号登陆艇曾在本岛停泊，借此重示法国对该岛主权。”8月法舰再次登陆永兴岛。1956年法军自印度支那撤退，南越军队接替法军占据西沙岛礁，同时声称对这些岛礁有“传统的主权”。法国驻菲律宾代办雅克·布瓦塞发表声明说，由于在1932-1933年法国占领过这些岛屿，因此它们应该属于法国。1957年南越军队继续非法侵占甘泉岛附近的其它几个岛屿，如珊瑚岛和金银岛。

　　二是驱赶中国渔民，胁迫渔船。1957年1月25日，非法侵占甘泉岛上的南越驻军，向前往该岛取给淡水的海南岛琼东县青葛乡第一生产合作社“万兴”号渔船开枪射击。1959年2月20日，南越出动军舰和飞机侵入西沙海域，并进行侦察；2月22日，南越海军竟公然在琛航岛劫走我渔船5只，并撕毁渔船和琛航岛上的国旗。为掩盖其不法行为，在被迫释放渔民时，南越海军竟强迫渔民在事先拟制的“文件”上签字，承认“没有受到虐待”“没有受到损失”。与此同时，南越飞机1架也在西沙群岛上空侦察。南越海军武装人员将我被劫渔民集中到珊瑚岛，于2月23日由南越炮艇押运去岘港，24日抵岘港后即把他们关进监牢进行非法审问，还多方刺探我西沙群岛的“军事情况”和“内部情况”。

　　南越制造这些事件的目的，是欲造成一种印象，似乎西沙群岛是属于南越的领土，并一再叫嚷对西沙群岛拥有所谓的“传统主权”。2月25日，也就是在南越海军劫走中国渔民的第四天，南越驻台湾的“大使馆”重申其对西沙群岛的“主权要求”。美国有关媒体为之摇旗呐喊，例如在南越海军劫走中国渔民的同一天，合众国际社发自东京的电讯就说，中国正向西沙群岛“殖民”。第二天，美联社又说，中国“向西沙群岛移民的尝试没有成功”。2月26日，合众国际社煞有介事地说：南越和中国“都说对西沙群岛拥有主权”“西沙群岛今天似乎可能成为东南亚新的麻烦地点”。针对南越的嚣张气馅，中国外交部于2月27日发表声明，向南越当局提出严正抗议和警告，并组织舰艇编队于3月17日首次巡逻西沙海域，彰显主权。但南越不知收敛，继续侵扰我西沙海域。3月26日，南越飞机1架侵入琛航岛上空盘旋侦察。随后，南越HQ05号炮艇侵入琛航岛附近，放下载有16名南越士兵的小艇，对在该海域的中国“冠南”“海福利”“琼渔0044”渔船进行抢劫，威胁我渔民，声称要向岛上开炮，炸毁房屋。

　　三是对西沙群岛资源进行掠夺性开发。1959年1月6日，南越西沙群岛开拓公司由股东陈文齐与新加坡有发公司代表陈家发签订委托开采西沙群岛鸟粪的合约，并由南越副总统兼经济部长阮玉书见证。合约内容要点为南越西沙群岛开拓公司委托新加坡有发公司代为开采西沙鸟粪，为期暂定5年，越方保有监督之全权。新加坡有发公司于同年5月在金银岛建木屋5间，仓库2座，机器房1间，简单码头1座，轻便铁路1条，岛上有工作人员35人（自西贡雇佣）。南越还派30名军人，由一队长率领驻在岛上，另有气象人员2人。鸟粪挖出后，先打碎由机器分出沙石，再磨细后，即包装上船。第一批169吨，于8月7日运抵西贡。但因农民不愿意将西沙鸟粪用作农田肥料，再有资本告竭，该公司不得不停止工作。

　　为捍卫南海权益，中国政府于1959年3月1日成立西南中沙群岛工委和办事处，以开发建设南海诸岛，这是“中国历代以来在南海诸岛设立的最大政治实体”。虽然如此，但南越行为依然猖獗。1973年8月，南越“国家计划和发展部”在日本丸红株式会社的支持下，派团考察了西沙部分岛礁的鸟粪资源。11月，南越军舰在西沙海域撞毁中国南海渔业公司的渔船，将渔民抓到视港，强迫他们承认西沙群岛是南越领土。

　　法军撤退后，美国日益加强对南越的干涉和控制。1959年美军除把芽庄、金兰湾、归仁修建成新的海军基地外，还筹划把槟绘湾（达约湾）改建为潜水艇基地，同时在岘港、西贡基地增建许多军事设备。据《西贡公报》透露，美军将要把岘港建成“最坚固的军事基地之一”。为了武装南越海军，1962年2月，美国交给吴庭艳当局军舰4艘：“马瑞翁号”“格雷茨韦维号”“马里科帕号”和“MSF／299号”，小型驱逐舰5艘和坦克登陆艇3艘（已改用越南名“兴道王2号”、“前江号”和“后江号”）以及登陆艇500艘，此后又交给南越当局小型军舰17艘。南越军事指挥系统按照美国的形式进行了改组，成立了联合参谋部、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和特种部队司令部，这为其后来挑起西沙战事、侵占南沙岛礁作了军事上的准备。

　　南越在美国支持下，不断在南海挑起事端，其重要举措就是频繁采取任命行动，以加强对西沙、南沙群岛所谓的“管理”。1960年12月24日，西贡政权颁发214BNV-NV/3号决定，选派行政干部阮霸芍担任黄沙群岛行政特派员。1961年6月27日，西贡政权颁布631TTP-CV号决定，选派行政干部黄安担任黄沙群岛特派员，7月13号又把黄沙群岛并入广南省，在该群岛成立定海社，归属和汪郡（和荣郡）。该政令声称：“黄沙群岛之前属于承天省，现属于广南省(第一条)。建立社行政单位包括整个岛成立及名为定海社,直属和汪郡。定海社在一位行政委员管理之下(第二条)。” 之后南越又不断采取行动，加强对西沙群岛的建制。1966年1月至10月，南越先后选派阮文纯、范球、潘惠担任黄沙群岛定海社的行政特派员。1967年4月11日，选派陈力担任定海社的行政特派员。1969年10月21日，南越签署709/BNV-HCDP/26号决定，把和荣郡定海社并入和荣郡和龙社。

　　……

　　郭渊，暨南大学中外关系研究所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南海疆域史，公开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出版学术著述八部，曾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专项、重点等项目。

　　于逢春，浙江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边疆研究院院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边疆学、地缘政治学与边疆史地。系“中国疆域五大文明板块理论”构建者、是国内较早运用民族主义理论探讨近代中国如何在一个多民族帝国中构筑民族国家的研究者之一。先后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国家清史纂修工程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国家社科基金特别项目等国家·级项目7项。代表性论著有《时空坐标、形成路径与奠定——构筑中国疆域的文明板块研究》《国民统合之路——近代中国民族国家构筑视野下的内蒙古东部蒙旗教育》等。

　　冷战时期南海周边国家（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文莱和印度尼西亚）利用它们所固有的地理特性——面积、区位等，发挥着地缘政治影响力和效应，不断谋取地缘利益，直接导致了南海纷争局面的出现。在南海局势发展过程中，实力原则、内外“合纵”等地缘政治思维对南海周边国家所起的作用不可低估。同时，南海周边国家通过制定国内法或政令、扩充军备、油气开发乃至争端方案的提出等方式，企图巩固和扩大侵略成果，但从国际法有关原理来分析，可以得出中国对南海诸岛拥有无可辩驳主权这一结论。

第一章 越南南海政策及中越南海争议

第一节 南越伪政权对西沙、南沙群岛的侵占回顾

第二节 越南侵夺中国南海权益

第三节 越南侵占南海的行为特征及其影响

第二章 菲律宾南海政策及对中国南沙权益的侵夺

第一节 菲美战略合作的加强及菲对南沙岛礁的觊觎

第二节 菲美军事基地谈判及菲对南沙岛礁的侵占

第三节 美菲军事基地再谈判及菲在南沙的举措

第三章 马来西亚在南海的领土争议

第一节 马来西亚声称的南沙岛礁及其侵夺

第二节 马中关系的发展及马来西亚对南沙岛礁的继续侵占

第三节 马来西亚与菲、泰等国的领土争议

第四节 马来西亚等国的地缘政治思维分析

第四章 南海周边国家对南海油气资源的开发及其影响

第一节 国际社会对南海油气资源的勘探及开发价值的认知

第二节 越南等国石油政策及对南海油气资源的开发

第三节 南海周边国家掠夺南海油气资源的特点及其影响

第五章 南海周边国家的海洋立法及评析

第一节 南海周边国家对《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有关条款的“理解和运用”

第二节 对南海周边国家海洋立法的评析

第三节 有效占领原则与南海岛礁归属问题

第四节 历史性权利与南海争端

第六章 东南亚各国的扩军与南海争端

第一节 东南亚各国扩军的原因

第二节 各国扩军及军事合作的特征及表现

第三节 各国扩军对南海局势的影响

第七章 解决南海争端的几种方案及评析

第一节 菲律宾“北海方式”的提出及评析

第二节 印度尼西亚的“环形方案”及其作用

第三节“南极方式”及其解决南海问题的局限性

第四节 国外学者“共同开发”方案及国家实践

参考文献

本书后记

编后记